现在我们不再有上人的色身可以依靠了。这样的话,或许对有这样的一位老师所代表的意义,理解得更深刻。在这世上能遇到佛法,是稀有难得的;能遇到像他这样的一位老师,更是稀有难得。在听到他圆寂的消息后,我想到释迦牟尼佛所说的偈颂:
若以色见我,以音声求我,
是人行邪道,不能见如来。
若见诸相非相,即见如来。
虽然,上人在弟子有问题时给与忠告,在弟子不和时给予调停,这也只是权宜方便。他所做的最大牺牲,是为了要使众生在娑婆世界的危险中觉醒。就像《法华经》中的慈父,用玩具将孩子们引诱出火宅。
为了佛法,他穷尽一生所做的巨大付出,既令人敬畏,又使人沉思。假如要我以几个字来形容上人的话,那就是“凛然敬畏”。能遇见他,可说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。
在十四岁左右,我买了一本书叫《慈悲佛陀的教导》。在读完这些来自经中的撷语之后,这是第一个讲“存在”,而让我觉得有道理的。我就决定将来有一天要去亚洲,并且我将奉献一生去研究这些教导。之后,我遇到一个学中国文学的学生,也就是后来的果彰,他在华盛顿大学跟一位杰出的智慧学者Edward
Conze学佛学。我去那儿听他演讲, 并且开始理解到
佛学理论上中知性。但我仍然还是吃肉,也不太愿意改掉其它的一些坏毛病。
在一九六九年夏天,我听说有“楞严经研习会”,一个朋友收到一张明信片,上面描写上人和一位学生的小女儿,绕着寺追着玩。那年秋天,我亲自去看了一看,我根本不知道我能否接受这种严肃的坐禅、唱诵、说法的生活、及遵守佛教的戒律。
上人一点都不像我以前所遇到的人,跟其它人比起来,他似乎更像暴风,一座高山,一个大海;一个会跟你说话的大海,就像一个叔叔对孩子说话一样。
在每天下午开示之前,上人会在报纸上写出,并解释《楞严经》中的二十四个字作为中文课。然后,一些学生会用毛笔临摹。偶尔,上人会看我们的作品,并将写的比较好的字做上记号。我写的很差,但那乳白色纸上美丽的黑色笔画,总是深深吸引着我。上人鼓励我临摹他的书法,可能是因为它能帮助我、改进我那糟糕的注意力。
一天,上人并没有写得特别好,当他写时,我发现我也心不在焉的。一注意到这点,我就将注意力收回到纸上。那毛笔写出来的字好像也特别有力和优雅。
有时和我打招呼,上人会开玩笑的说:“你在不在啊?”一语双关的提及我的法名,指我的心不在焉。
有时,上人令我想到一面镜子,不是照出表面事物的那种一般的镜子。而是可以反照内在实体的一种镜子。上人的出现,会使我的自大心理减少到最小。看入那反照的池中,我见到渺小、迷惑、和懦弱。我没有目标,没有一样是坚固的,没有值得骄傲的。但是在讲堂中盘腿而坐,听着上人如雷灌耳的声音,着实是很幸福的一件事。
像我们这一代的许多人一样,我也极力追寻过自由。并错误地认为:自由,就是不必守规矩地做我想要做的事。然而,奴役着我们的,不外乎是我们自身的欲望,不是吗?没有人能摆脱生死的控制,这世界的痛苦是如此的不可想象,如此的令人不寒而栗。
问题仍在于,受苦的是谁?问问你自己:不自由的是谁?